红烧白月光🌙余量

【一诺番外系列】浮生【五】

转天他们俩很晚很晚才回来,刚一关门弧菌就死死抱住了留叶,勒得怀里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弧菌的声音沙哑,压抑,充满了近乎疯狂的痛苦:“我做错什么了?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你要这样刺激我!为什么亲自躺在那儿?为什么阿关叫卡了都不给我醒过来!你他妈的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心的吗?你满意了吧?我他妈像个娘们儿一样哭了俩钟头,你满意了吧!”

留叶像试图安抚一头暴怒中的狮子那样死死搂着他的肩,不断地轻声道歉道:“对不起师哥……对不起,我没想到,我没想到你会那么伤心……我真的……我以后不会了,真的不会了……”

弧菌松开了他,伸手把他堵在门廊里,死死瞪着他,不说话,也不让他离开。

“衣服脱了。”

弧菌的声音雄狮般低沉威严,充满血雨腥风的危险气息。

留叶手立刻搭上衣服扣子,却迟疑道:“我一会儿还要去……去照顾娜娜。”

弧菌的眉毛一扬,呼吸声立刻粗重起来,留叶有些慌乱地立刻动手开始解纽扣:“不是……师哥,师哥你别生气,我我我马上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弧菌又一把抱住他,这一次竟温柔得多。我听见他把头埋在留叶颈窝里,声音异常痛苦道:“叶子,我们在一起吧,我什么都不要了,我只要你,我只要你还不行吗……你不知道今天,我看到你……你脸色惨白地躺在那儿,那个时候……那个时候就像一只钢爪硬生生地把我的心和脑子一块挖出来了一样,如果你就这么去了,我连最后亲一下你的脸颊都不能……因为我什么都不是,我不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爱人我他妈根本什么都不是!就算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你推进火炉里,我都没法光明正大地为你痛哭一场!”

“我还活着……我还活着,师哥……”留叶喃喃安抚道,眼泪却早已流了下来,“我是你的,我永远都是你的,我……早就不可能爱上其他人了……”

他们就在门廊里把衣服脱了一地,弧菌把留叶死死抵在墙上,还变本加厉地用围巾蒙住了他的眼睛。陷入黑暗的留叶比平时更加敏感也更加疯狂,混乱中弧菌竭力稳住声音道:“你叫这么大声,不怕别人听见?”

“让他们听去……”留叶喘息道,“让他们都听见……我是你的,让所有人,所有人都明白……”

 

“去医院?”

“嗯,娜娜还烧着。”

“那我回家了?”

“……路上小心。”

那天晚上下着雪,我蹲在窗户上,看见两个人,一个向西,一个往东。

很快便茫茫不见,霜雪满头。

 

后来,他们先后来带走了自己的东西,衣柜空了,房子空了,留叶把窗户留了个缝,抱着我揉了揉我的脑袋,算作告别。

而弧菌的告别,则是一条小鱼干,加久久的凝视。

我知道我也该离开了。

 

我再也没有寄住在任何一个人类居所里超过三天,这座城市冬天的雪越来越少,但阴沉沉的时候越来越多。我跟很多小母猫好过,但始终没有固定的伴侣,我成了人类口中所谓的流浪猫,却从来不愿接受人的怜悯。可笑,猫愿意流浪,只是因为不屑与人为伍,忙于曲意逢迎的人类,才最为可悲。

除了那两个人。他们有温暖的大长腿,和好吃的小鱼干。冷的时候,他们会把我放进他们的被窝里——虽然很快我又会被某些热身运动挤出去。

夏天我依然喜欢躺在以前的那片湖水边,一躺就是一整天,我一动不动,但睡了一觉的功夫,我从那道黑色影子的左边挪到了右边,我感到惊喜,于是开始整日研究我是怎么越过这道树影的。

我就这样发现了“相对”这个新概念,这种不劳而获的可能性令我欣喜,我每天一动不动地就能移动好远,从离影子很远,到很近,然后穿过影子,然后到达它的另一边,然后远去,然后再不相见。

每一天都有新的影子到来。第二天的影子,就已经不是它了。

 

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很多年,我已是只身强力壮的中年公猫,能一掌击毙麻雀,一口叼牢大老鼠。有一天晚上,在石茶海的边上,我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,不是老鼠也不是麻雀,是人。

是留叶。

他坐在很多年前他喜欢坐的大石头上,我迫不及待地蹿上他的膝盖,把他吓了一跳。他的毛发短了很多,人也瘦了很多,我心疼地想揉揉他的脸,他吓得一把提住我脖子。“有点眼熟啊……”他喃喃道,我翻了个白眼,这家伙是猫脸盲……我已经习惯了。

“是你啊……这么肥了。”他终于认出了我,但我真的特想挠他。

“我要结婚了。”

哦,就是人类合法交配前的那个奇怪仪式啊,没见你跟弧菌有什么仪式啊,难道你们现在补吗?

他揉揉我的脑袋,掌心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,凹凸不平,还有点刺鼻的味道。

“是我愚蠢。”他说,“以为那些说过的话都是真的。”他抠着手心的血痂,自嘲般笑笑,“其实人家好着呢,妻贤子孝的……以为能惩罚别人,真够傻的……其实疼的一直都只有自己。”

他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,笑着狠狠揉了揉我的脖子道:“这是最后一次向自己保证了,从此之后,再也不为任何人难过。”说完自己又低声找补一句,“一定做到,一定做到……根本,根本没有人会心疼你的,根本没有,从来没有……都是假的……”

他气息忽然凌乱起来,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几页格子纸。纸已经泛黄,上面的钢笔字现出陈旧的灰蓝色,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纸展平,月光下那些认真的比划仿佛一下子灼痛了他的眼,他猛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,已经晚了,那种奇怪的滚烫液体又滴在了我身上,一滴,两滴,越来越多,打湿了我颈间的短毛。

他狠狠闭上眼,抡圆胳膊将那纸团往石茶海扔去。我吓了一跳,本能地想去追却硬生生钉住了脚步——不是因为我怕水,而是借着月光我看见了他颤抖的手和鼻尖上砸下来的泪滴。

——他最终也没舍得放开,哪怕只是几页轻薄的格子纸。

“出不去……等不到……死不成……”

他依然是那只被封死在塑料布里徒劳织网的小虫,日复一日地,永远等不到回忆里的春暖花开。

年近中年的他,抱着年过中年的我,终于在石茶海的风中,泪水滂沱。

 

大约半年后,一个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下午,我遇到了弧菌。他倒是很快认出了我,把我抱起来跟我打招呼:“你好呀。”

好个头!你倒是说说,你当初答应了不欺负他,他为啥抱着我哭的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身?!

“他结婚了。”

你们连开场白都那么像!

我奋力一挣,一爪子挠在他手臂上。那几条划痕很快肿了起来,他愣了一下,失笑道:“我见你第一面,就觉得你脾气那么像他。”

呸,我比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多了!

“我试过离婚……我真的想过,什么都不要了,只跟他在一起。”弧菌抱着我,走到路边一个水泥墩子上坐下道,“哎,你知道哪吒吗?他闯祸了,龙王要淹了他的家乡,他爹要杀了他祭东海,他就说,父精母血,今生剔骨还父,剔肉还母,从此不再是他们的儿子。”

原来人类还有这么惊悚的故事……我抖了抖毛,我妈喂了几天奶就把我扔下了,我这辈子就没有爸爸这个概念,我们猫都是这样长的,人……真是麻烦。

“我爸说,我要离婚去跟个男人鬼混,他就亲手打死我。我说您老省省劲儿,我一刀下去剁了身上这根骨头还给你,要是命大挺过来了,出了家门就不再是您儿子。那回,刀都插进去了,我妈差点哭晕过去,她一那样,我一下子就不行了……”

好吧,你也不容易……我补偿性地舔了舔那道抓痕。

“最后,除了一条疤,什么都没落下。我没告诉过任何人,你得给我保守这个秘密。”

我倒是想告诉别人……我说了谁听得懂呀。

他抬起头,目光悠悠地看向远方:“我伤了他,一次又一次。终于他再也不回头,我才发现自己很可笑……”他微微垂了眼帘,苦笑道,“我挥霍了他的信任,宽容。习惯了他的纵容,然后彻底地失去了他……”

“他剥夺了我为他心痛的权力。不惜代价地躲我,防我,他身边所有朋友都对我怒目而视,却什么都不肯说。”

“你说什么算爱呢?你,爱小鱼干,然后你吃掉它。我也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吞进肚子里……我曾经纠结于到底放手还是坚持,现在已经不用再纠结……婚礼上笑得那么开心,或许他真的已经看开了吧……”

并没有……我心里默默念叨着。看着他阳光下黝黑的皮肤上,有什么东西在闪动。

“你倒是真幸福,吃得饱睡得着的,胖了这么多……”他笑着抱着起我举起来又放下,“你下辈子投胎最好别做人,无可奈何的事太多,挺痛苦的。”

他想了想,又道:“但……也真的幸福过。”他说,“所以我不后悔,曾经痴妄愚昧,为此付出的努力。”

那语气很平淡,但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。我看着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,与语气极不相符的,那目光像一头重伤将死的孤狼。

你哭什么啊。我无奈地叹口气,扒着他的肩膀想要舔一舔那道泪痕。

忽然我想起了什么,跳下来死命挠着他的衣袖,在地上阳光的光影间跳来跳去,想要告诉他一个秘密。

——你坐在这里,不用动,阳光和影子就会将你挪走一点点。

一点点,再一点点。你很快就可以和心里的那个人,鼻尖碰鼻尖啦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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