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烧白月光🌙余量

邶风【十九】

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。


=====十九=====


昭歌至泾阳路途遥远,饶是公子烨一行轻装简行也要走上月余,此间倒隔三差五便有沿途邮驿的平安报,公子烨又带了豢养小鹰中的一只以备急报所用,使得辛王心下稍宽。然平日里,辛王却着实也没什么闲暇去惦念公子烨,只因四路诸侯入昭歌在即,各地奏疏信报纷纷砸来,四方人事千丝万缕,辛王已连着六七日不得好眠。

公子烨走后,辛王连着数日在各宫休寝,尤其在西棠棣宫盘桓数日,陪了陪稼悦和少康。这一日闻听西侯已至孟津,辛王于朝阳宫用了晚膳,并未留宿,而是回了寿仙宫。入殿头一句便是同跪侍的有苏淇道:

“此夜漫长,你还是先坐下的好。”

 

是夜果然漫长,天明时分,昭歌东三十里毫城来报,东侯已自近驿启程,晚间将临毫城门下。

辛王浅浅打个呵欠,松了松腰间封绅,侧卧于榻上,疲惫道:“孤睡片刻,隶奴来时叫孤起来。”

有苏淇忙熄了灯,踞坐榻上。辛王拉了她手臂,闭目枕上她腿,低声嘱咐道:“这些事,先不要告诉他。”

有苏淇自知“他”指代何人,忙连声应了。辛王睡了二刻不到隶奴便来通传,辛王起了,由着她整理了衣饰,便出了寿仙宫。

北侯爵位未废,大朝会仍是要到,咎里距昭歌再近不过,是以北侯阵仗先入了王畿。说是阵仗,其实败军之将,只带了常随侍从近百人,其余皆是咎里守兵。辛王此生,只在幼时大朝之期与少年围猎时见过这位北侯两面,因着起兵反叛,更兼苛待长子,辛王对此人可说毫无好感,却仍不得不打起精神端坐殿上,彼此寒暄了一番,从午间叙谈至晚膳时分,最后辛王只觉得半句都不想与这老匹夫多言,传辇便回了寿仙宫。寿仙宫娘娘有苏美人放心不下,还特意随辇来迎辛王回宫。辛王一路上便是以双指重重揉捏眉间,面色极是疲惫。

有苏淇跪起身来帮他按着头骨两侧,辛王喉间低低喘息了一声,压着声音道:“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。”

有苏淇心知必是其间谈得不顺,沉默了片刻,轻声接道:“奴婢自幼丧父,幼时还羡慕旁人父母俱全。如今看来,无论家世如何,皆是各有各的烦恼。”

辛王苦笑一声,轻轻摇头:“孤倒忘了此节,没来由地惹你伤心。”

有苏淇亦是笑:“就是说各有难处嘛,没有便没有,也就无所谓伤不伤心。”

辛王沉沉叹口气,伸了腿半倚在辇上道:“刘烨那个傻小子,实话全跟家里说了,质子在朝,本来用以挟制诸侯,如今倒好,反被北侯挟制……简直后院失火……”辛王头疼地一下下捶着额头,感慨道:“先父王对我等一班小辈都是疼爱得很,孤为幼子,他自疼宠更甚……怎知这世上,竟还有父亲能如此心安地将儿子送入虎口,如此也罢了,竟还刻薄轻侮,难怪烨子每次从咎里回来,心气总是不顺!”辛王想到公子烨两次从咎里回来,都要与他闹一场再病上一场,不禁心下更是烦闷。有苏淇手上仍是柔柔的力道按着,口中思索道:“那……公子归来会不会正撞上北侯在王畿?这些话若给他听了,他必定要难受的。”

辛王目光乌沉,没有立即接话。辇乘拐了几道角门,辛王深吸口气,闭目暗自咬了牙道:“孤还真就不信了,什么天命不祥大凶之兆,什么涂山氏亡国……玄女娘娘都没说他什么,倒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!”

有苏淇手下仍是轻缓动作,轻声道:“大王是天子,天命如何裁定,于这人间,究竟要假大王之手。”

辛王侧目瞥她一眼,轻哼一声道:“那傻小子要有你一半的会说话,孤至少多活十年。”

有苏淇倒有几分不好意思,微微低了头:“大王可决定了?”

辛王点点头,仍是闭了眼目,沉沉靠在辇坐之上道:“你们说他妖孽祸国,孤便偏要倚重他,偏要他出息!”辛王缓缓吐了口气道:“趁着余下三方诸侯尚未入王畿,你去与北侯女眷多走动几番,最好,今年之内,便将此事办成。”

 

辛王八年春三月,八月即飞雪的北地河流才刚刚开始解冻,东原的桃花都开了,北地冻原上才开始有嫩嫩的草芽三三两两地钻出来,没几天一场倒春寒,那好不容易钻出的草芽又被吓了回去。

公子烨秘密到了泾阳,却反而不急于动手,而是先寻当地年老牧人与巫司推算天气。草原风雪雨霾,日月天光,用好了便都是利器。

辛王几日后便知他已顺利调军,公子烨信中只报了平安,未言明计划,辛王也全然不理,只安心拖住四方诸侯在昭歌议事。六年一大朝,三年一小朝,诸侯与天子议事,一日只议一事,故而一般大朝会,诸侯少说也要在王畿待上百日。辛王弹压各方向来是暗中行事,明面上只需端坐阶上,对抛过来的一个又一个奏议不置可否,眉头紧皱嗯嗯哦哦一番,阶下那四只老狐狸自然就掐了起来。

利益悠关,会为利而聚,自然亦会为利而斗。辛王从前只觉得自己好好的帝王天子,竟成日地要想着如何于四方诸侯及内朝重臣的嫌隙间游走弹压,想方设法地从他们口中抢夺利益,想来当真辱没身份,公子烨却说,好的猎手都是趁虚而入,没有狼会玩命追一只健康矫健的野羊,都是等它们群中内斗或吃饱了跑不动时再迎头痛击。

辛王对这个说法无比欣赏,因此此时他稳稳地坐着俯视下头的人,只觉得在看一群肥羊。

东羊贪婪,不用手段便已经走不动路,只是消耗着实甚多,还伸长脖子到他的地盘上啃草,是要隔三差五地给他刮刮油的;南羊最是安分,重要的是知恩图报,少有非分之想,只是脾气带了三分古怪执拗,一旦提起奏议,辛王一般很难推拒;西羊一把年纪了瘦得跟扇腊排骨似的,还不安分地天天蹦跶,简直令人头疼,好在刚刚收伏了犬戎公子来给他看门,那一排小白牙一亮,西羊就老实不少,辛王瞬间就省了许多心;至于北羊……傻不拉几还坑儿子的老家伙,反正三年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再也不会是你了。

“陛下!”

“……嗯?”辛王从大肥羊的幻想中醒来,看向那四双或奸猾或浑浊不明的目光:“啊,孤昨日于寿仙宫……歇得晚了……”

“禀陛下,东夷屡犯我边境,还请大王降恩,助我东原大军出兵征伐!”

“陛下,近日回春,犬戎也是屡屡来犯,戎族毗邻王畿,臣恐如不早日根除,日后祸患无穷啊!”

“陛下,西羌日前突袭我北地岩山以西,若继续任由他们东进,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南渡黄河,危害昭歌!”

辛王点着头,浅浅打了个呵欠,看向一直沉默的南九侯道:“九王叔何以不言?”

南九侯略略欠身行了一礼,道:“南方战乱方艾,收伏九苗诸事繁杂,便不凑这热闹了。”

南九侯之母与先帝乙之母为亲生姐妹,是以辛王要称一声王叔,他性子一向孤僻,三方诸侯都对他敬而远之。辛王闻言微笑,又问:“九王叔因何攻伐九苗?”

“苗人驱妖蛊害人,屠戮我南境生民,又放火焚田,致使南境百里颗粒无收,更有甚之,掳掠童男女饲养蛇虫,甚至逼迫他们与蛇蚺交媾淫乐……”九侯面无表情道:“民怨如沸,臣承天之诏,卜算天命大吉,因此发兵征讨,三年而胜。”

“嗯……三年来,南方没向孤要过一分钱粮,也没要过一道军令。”

九侯微怔一下,道:“南境水热丰沛,这数年来无涝无灾,九苗虽地势险要,终是边疆未开化之部族,我南境虽不似东原沃土养人,讨伐小小苗寨,还是够的。”

辛王微微一叹,道:“孤还听说,九王叔的五个儿子,都参战了?”

“臣共有七子,年幼者尚在襁褓,其余十二以上,皆入军历练,如今长子已能独当一面,他们兄弟齐心,臣也放心些。”

辛王点点头,微笑着看向东侯:“孤听王后说,岳丈家,王后兄弟不少,个个骁勇善战……两年前,还有一位拦过公主车驾……”

“臣……臣教子无方!不及……不及鄂九兄,威风虎子,为父出力,臣……臣回去定当好好管教……”

这说辞陈腐得很,却全在辛王意料之中,他听都懒得听,微微一哂,又转向西侯:“姬大人。”

西侯儿子倒多得很,嫡妻所生的就十来个,且他壮年时还被先王囚于王畿左近不得还西岐,不然恐怕这数量还要翻上一倍。辛王心里感叹一声,当初先王何必囚他,反而让他作出什么乱七八糟蛊惑人心的卦来,没准放他回西岐他便安心生他的孩子去了。

儿子多了便不怕送上战场几个,西侯也还是有儿子在军中的,因此此刻腰杆挺得格外直。辛王饮了口水,道:“犬戎近日可有动作?”

自然是没有。陆终氏幼子在昭歌娶亲,陪嫁丰厚,犬戎怎敢妄动。

“你看看,孤正欲嘉奖大人,这些年镇守边疆,戎羌二族于西岐秋毫无犯,反而是,北地战防疏漏,被羌族袭了岩山西麓。多年来殚精竭虑,孤一定要赏!便赏西岐牦牛百头,肥羊千只,奴隶三百,啊,以嘉姬大人多年守疆有成。”

西侯昌只觉得隐隐有哪里不对。

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。

 

战报传至,是邮驿快马口头信传:岩西大捷。

过两日,又有信传:汾北大捷。

隔了半月,黄河三岔口守军快马来报,已将南逃羌族堵截剿杀。


辛王八年春三月二十九子夜,公子烨率泾阳军悄然出城。星月无光,北风呼啸,草原一片漆黑,公子烨闭起眼睛,用面颊摸着风向而行,立于第三道山梁之上,始见西羌可兰部营盘。

牦牛尾旌横空猎猎,风力极盛,对方营盘已隐隐有犬吠渐起。公子烨长枪直搠,松缰夹腿,胯下战马便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。

营盘中群犬狂吠,人喊马嘶,守夜者多为妇女,立即抄起木棒刀戈迎敌;男人们仓皇而起,未披盔甲,纵使奋力相抗,亦不敌精锐之师秉势冲杀,不到两个时辰,方圆三百里,千人部落,便已被残杀大半。

公子烨毫不恋战,留下百人拾掇残局,拨转马头往卑禾部而去。此次出兵他带了兵将一千,战马两千,轻甲长刀,奔袭间每人两马换乘,可保马力不殆。如此,平素快马要跑上半天的路程,他们竟于天亮前赶到,虽然人马惊醒得早,然卑禾部地处河套,人畜不及逃离,被公子烨堵了个结实。

战场之上,一切生命方才真正平等。无论老人,幼童,妇女,见者即杀。同情仁善,只是暖阁软衾上的恻然一念,真到这阴风怒号鲜血淋漓的沙场之上,无论老幼妇孺,皆沦为咆哮野兽。

公子烨治军,向来不收俘虏,不没军妓。逃了便逃了,左右荒原中无牲畜豢养,逃了也是要死的。若是活了下来,那便是长生天的意思,那么人也不该再追杀不放。

剩下的便一概杀死,战魂归天,这已是人一生最好的归宿。

屠杀已毕,泾阳大军迤逦而至,扼守住汾北河口。公子烨只将战力最弱,在西边偏北的黑水部交给后续大军收拾,自己休整片刻,整兵换马,南下直扑汾西六部。

汾北失守,黄汾间一马平川无处可逃,羌族素无筑城习俗,汾西四部只能仓促应战,更有两部急忙忙要西渡黄河而逃。然春日气温骤升,黄河坚冰表面坚实,实则已薄至冬日的十分之一,黄河守军扼守河口以逸待劳,几个冲杀便将逃亡部族逼到黄河薄冰之上,待人行至河中,守军便于河谷之顶推落巨石,隆隆碾过冰面,只使得冰封黄河轰然碎裂,逃亡羌人连同马匹辎重,皆被怒涛吞噬。

便如之前筹谋预料,黄河以东的西羌九部被闪电般的突袭一击而溃,不到半月,黄河以东便尽归北地。公子烨以羌族营盘为据,任命几个将官划地为垒,扼守冲要,又与黄河守军交验兵符,两月时日,便将黄河以东肃清干净。

公子烨受了两处外伤,将后续事宜草草交与黄河守军,便被一日一封的邮信催回了昭歌。

辛王刚听说公子烨受伤时很是淡定,毕竟信中亦说只是伤了皮肉,况且如有急情公子烨自会放鹰传信。然如此过了五六日,辛王便越发的坐不住,起初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有苏淇外伤拖久了有无后患,到第八日时简直已寝食不安,遣人一日发了三封邮信令他速速归朝。

有苏淇近日胆子也是越发大了,已经敢乐出声来。

 

公子烨回昭歌那日,辛王早早的就醒了,梳洗一番,连早膳都多进了两只麦饼。有苏淇看他亢奋之态,不由含笑问道:“公子今日归来,大王可要出城迎迎?”

辛王舔唇的舌头一滞,随即摇头道:“他又不是不认路,迎什么迎。”

有苏淇心中幽幽叹息一声,果不其然身侧那人马上又道:“不过,如今已至盛夏,生机盎然的,今日休沐不朝,孤与你出城走走,散散心罢。”

有苏淇死死憋着笑意,低头应是。

公子烨本是少年心性,一趟得胜归来自然极为得意飞扬,将缴获的数十匹良马挑了又选,最终捡了十余匹随扈,一路五里一换乘,马力沛然一路狂奔,将随军远远甩在身后。出城踏夏的辛王一行顶着烈日炎炎,看着漫山遍野的绿叶绿叶,听着前哨回报,公子烨单骑而行,距王畿还有几里。

辛王策马上前,一众侍从常随都非常懂事地没有跟上去,只听得隆隆蹄声由远而近,天地交接处现出一团人马影子,一群烈马将一人一骑簇拥在当中,那人一手持鞭一手横杆握缰,衣袂翻飞战袍猎猎,犹如展翅苍鹰。

辛王眯起眼看着,心中叹口气。

黑了。胖了。

走近之后,辛王更加皱起了眉头:“你多久未洗浴了?”

公子烨狠狠瞪他:“大漠荒山的,你给我挑水?”

 

公子烨的伤一处是戈尖划了肩头,一处是长矛贴腰刺过,好在都未伤到筋骨,反而是从马上被敌军挑落时摔到了胯骨,直摔得淤青一片疼痛难忍,连这数日骑马都要偏些身子。洗浴后,有苏淇帮他包了伤口,妫坤亦来诊过,只说瘀伤未伤到骨头,静养数日便可。

片刻不得清闲。晚间犒师盛宴,辛王与他各自绸缪,未得半刻温存。日暮时分,华灯初上,筵筵席开,连声通传之下,一双精致马靴踏入,那人一袭戎装,牛皮束腰,檀枝挽发,腹间插铜鞘短匕,腰侧悬二尺弯刀,这一步迈入,众人只觉这泠泠夏夜中竟恍惚听见了风雪呼啸之音。唯有辛王端坐阶上浅浅而笑,眼前仍是那中秋夜里,衣锦褧衣流发如瀑,踏月而来的少年。

一举荡平西羌九部,功不可没。辛王封赏公子烨五百户,侯号长安。

 

是夜犒师宴仍是临近夜半方各自归去,辛王与公子烨却是坐得稳稳当当。阶下那人因是功臣,设席于辛王阶侧,他饮得有些醉了,便什么都顾不得,只趴在长条膳案上,侧头看着他。

一双极亮的眸子,睫羽翕动,映出朔风暴雪,战火连天。

却也有三月桃花流水,人间芳菲。

辛王起身,一把将人扛回了后殿。

 

酒酣耳热,耳鬓厮磨,喘息情动间,公子烨迷蒙地眨着长睫醉眼,声音含糊地喘息道:“教……教人听见……”

“都被有苏遣得远远的,无人能听见……”辛王憋了这数日的火,只迫不及待地将他衣裳褪尽。

忽然腕间一紧,辛王下意识一挣,两只手腕却被他帝兖上用以装饰的长巾捆了,辛王酒意立时惊醒,看向公子烨:“你做什么!”

公子烨不紧不慢地将那长巾绕过胸口打了个死结,起身吹熄了灯。黑暗中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精光闪动,毫无醉意。

辛王惊觉自己撞到了狼窝里。

 

有苏淇早知两人习性,一别数月,就算三天三夜不出偏殿也不应该感到惊讶。可未曾想第二天中午,有苏淇行至殿外,只见公子烨独自一人晃出殿门……

这就非常惊悚了。

“咳……淇儿啊,那个……送些软的易嚼的吃食过来,还,还有松木沐盆……”

有苏淇奇道:“偏殿院里不是有汤泉?”

公子烨有些促狭地抓抓头发,未及接话,便听偏殿里一声怒吼:“废什么话!去!”

有苏淇眼神相当复杂地看向公子烨,后者只是一边挠着头发,一边使劲摆手。

 

“师哥……师哥你莫要生气嘛,我……我也是那什么…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……”公子烨披发蜷于榻上,讨好地往身旁人怀中蹭着,眨巴着水光泛滥的大眼睛。辛王亦是侧蜷于榻上,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。

“陛下……那个!我这回又从北地捉回两只好看的羊来,今晚那个,烤,烤了吃好不好?”

辛王狠狠瞪他一眼。

“呃……我,我忘了你现在不能吃……那,我我我再带兵把西羌黄河以西的部族都杀了?圈回来的地都归你……”

辛王忍无可忍,板着脸道:“你老实待着就最好!”

公子烨鼓了鼓双颊,咬唇看了他片刻,又蹭上去道:“啊师哥,我给你唱歌吧!”

动听的歌声响起,寿仙宫中飞鸟惊而振翅,四散而逃。

“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。惠而好我,携手同行……”

辛王以指撑额,重重叹了口气,薅过公子烨襟领,吻上了他的唇。


=====《邶风》第一卷完=====

======敬请期待第二卷======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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